【前情提要：差点失去呼吸的乔被莉莉紧急救了回来，面对悲痛过度而选择性失忆的阿什利，为了让他得到安慰，乔和莉莉决定扮演好他的家人。再次踏上旅程，前有未知的危险，后有追兵，乔能不能带着他们突破困境到达前方的乌木立地行省？】

夜晚，到来了，很不巧还飘着小雪，这样的夜晚并不好过。

“也亏得他们没有在白天的时候追上我们呢……”扶着药效开始减退，有些站不稳的乔坐下，莉莉自告奋勇去收拾柴火，“感觉我做这个越来越顺手了。”

“熟能生巧，自然而然的事。”乔伸手附在远离骨裂处按摩肌肉，即使打了封闭剂，但是因为受伤，更要放松肌肉，这样明天才会有好状态去应对各种情况。

莉莉微笑着，没说什么，很快她就着附近的材料，堆了个看上去不错的篝火。

因为饥饿、寒冷还有赶路的疲惫，阿什利裹着毯子刚往树上靠了没多久，就睡着了，看着他的睡脸，两位大人再次庆幸在白天的时候没有碰上敌人，不然这孩子是没办法睡着了——而且如果遇敌，他们这会儿估计还在逃亡呢。

“珍惜每一点平静的时光吧，明天估计又是在担惊受怕中赶路了。”掖好小家伙的被脚，乔说道。

白天耐着饥饿在赶路，所以干粮还算充足，加上小阿什利，吃两天是没有问题的。但是以他们现在这种状况，恐怕两天内没办法到达上面的行省，莉莉看着自己手里的干粮包裹，开始焦虑。这干粮还多亏了乔在村子里的时候，无论何时都将包带在身边，他也多次这么提醒莉莉，要时刻将背包戴好。

当时的她还觉得这个男人太紧张了，小题大做，现在看来，好在自己还是耐住性子，听从了对方的建议。若是逃走时没有背上包，那现在这里的干粮还要少一半。

乔抬头看她阴沉着脸，盯着那个包裹，出声问道：“怎么了？不加热吗？”

“……我在想，我还是太嫩了。”

“……”乔张开嘴，他想了一下，说：“你还年轻。”

“可是你也没有大我多少岁！”莉莉举起一只手握拳，捂住眼睛，说道：“上次也是，因为我的大意……才让前辈……空有一腔的抱负，实则什么都做不好……这样的我，真的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，让同伴信赖吗？”

撑起身体，乔慢慢靠在树上坐直，他不是什么适合当人生导师的人，他知道的……但是这个时候总要说点什么鼓舞对方的士气才好，低落的情绪、自我怀疑，都不利于接下来的作战。

“……我说你年轻，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，没有经验。经验是慢慢累积的，即使在累积的过程中，人也毫无感觉，只要真正排上用场时，才惊觉自己已经很熟悉，可以独当一面了。”乔低着头，慢慢说道，“我和你不一样，我从小就在军营长大，所以用参军年龄来算，我已经非常非常老了。”是啊，时间已经久到，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，条件反射比任何人都要快——这已经不是条件反射了，像个军人一样生活是他的本能，是他唯一值得骄傲的东西。

但有时候，又觉得……好累，好腻……想改变。他没有过别的人生的勇气。

莉莉愣了一下，说：“从小就在军营里？你的父母也是军人吗？”

啊，对的，纽斯顿方面似乎没有行军孤儿这种情况，军人的遗子都是去福利院的……乔笑笑说：“对，我的父母……他们都是军人。”一声令下就能义无反顾去死的人，他现在也是这样的人，该觉得讽刺吗？明明当时那么恨他们的义无反顾，自己却活成了他们的模样。

莉莉看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，沉默了，第六感告诉她，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，但是想起他对于复仇的反应，她选择不追问。

“你看，你现在篝火堆得不错。”打破那一瞬的沉默氛围，乔指指燃烧的篝火说道，“要是能在上面烤点什么，就更好了。”

将鬓发别到耳后，莉莉对他羞涩一笑，开始给干粮加热。边侍弄那几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东西，边说：“你刚刚说到烤，我在想，这干粮最多能撑两天，那剩下的时间要怎么办呢？”而且身后隐藏的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，慢慢的搜索山脉，收集食物这个想法是行不通的。

乔打开自己的背包，开始清点武器。看他这么做，莉莉也有样学样去查看自己的。

在统计过后，情况如下：乔有一条狙击步枪和一条猎枪，腰后别着一支满膛十发小左轮，步枪子弹加上上了膛的有200发左右，猎枪满膛五发，包里还有五发……莉莉那边的半自动步枪一条，满膛，没有带多余子弹，不过他们的步枪都是用同一种子弹，乔可以分一些给她，，腰间有一把女式手枪，只能开七下估计是上一回使用的时候，用剩的七发子弹。

弓一人一条，箭为了减轻乔的负担，现在是阿什利抱着，有二十支。阿什利那里还有个小小的连弩，是村长送的。

“那个连弩杀伤力不小……真是的，送小孩子这种东西。”说到这，莉莉颇为不满。

“莫莫狄猎人家的孩子五岁摸弓，七岁就尝试和家人一起去打猎，有天赋的在初次狩猎就会有收获，你可不要太小看这个种族的小孩。”在不惊醒对方的情况下，乔拿出了那把小弩，有点可惜地说：“可惜现在我们没有弩箭，所以这个东西怕是排不上用场了……阿什利看上去也有六七岁，不知道他打猎的手势怎么样，如果还不错，莉莉你的弓可以给他用。”

“哦。”她看上去有点失落，惹得乔差点笑起来。

“等我们安全一点的时候，你能把弓拿回来用的，现在我们情况不太好，所以得给阿什利一点自保的武器。”枪他不敢给，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用枪。

莉莉喃喃道：“希望那些人放弃追踪我们，或者直接不知道肯瑞的孩子和我们在一起。”

乔听到后沉下脸说：“我们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吧，因为我不能确定村民在那样的情况下，会不会为了自保而把我们的事情供出去。”

滋啦滋啦……滋啦滋啦……在两人的沉默中，只有篝火上的那个东西在发出声响。

“莉莉……”

“什么？”莉莉抬头看向他。

“你有没有觉得……空气里好像有点什么味道？”

莉莉愣了一下，然后她一下反应了过来，将火上的那个小包用未燃烧的棍子挑到地上……看着上面那个小小的被融穿的洞，她强笑道：“啊，只烧糊了一点点，幸好幸好……”

小声将熟睡的阿什利喊起来，他们就着雪水，勉强吃完了一顿不算愉快的晚餐，今晚先守夜的是乔，后半夜是莉莉。看那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缩在一起入睡，无视他们逃亡的背景，这算是一副颇为温馨动人的画面了——乔这样想着。

夜还长，需要时刻保持清醒的乔给自己找了点事做——将雪水过滤、煮沸，然后装进壶里。没有锅的情况下，光靠那些锡纸，整个煮水过程非常麻烦，令人烦躁，但正是这种稍稍有点心烦的情绪，撑起了他，让他的大脑能保持运作状态，没那么容易犯困。

很久很久以前，在他很小的时候，自己的父母休息时有带他出去露营。因为小，所以记忆不是很清楚，乔只记得，自己不喜欢黑暗，所以在夜晚吃饭的时候，紧紧缩在母亲怀里不肯走动。

燃烧的火焰，在火焰映射下，父母的脸……他看了看身旁的两人，那时的感觉或许和现在的有一点点相似吧？

逃亡，受伤，篝火……女人和孩子……

他已经两天没好好睡过觉了，只要眼睛一闭上，就能感觉有什么东西要拉着他往下潜……潜到深处……

会不会回不来？这样的心情让他感到恐慌，自然而然就睡不着。

简而言之，这位曾经倒头就睡的先生，现在失眠了。

电视里在播放节目，那荧光照在他的脸上，显得这个人稍微有点病态和疲惫。摇晃手边的咖啡，里面空了，他哆嗦着手去够自己放在另一边的烟盒——里面还有一支烟。

点上，他深吸一口气，感觉在尼古丁的麻醉下，头痛的感觉减轻了一些。并不是他不累，也不是他不想念睡觉的感觉，只是他越来越不敢睡而已。

那个诡秘的梦中世界，在离他越来越近……说来也好笑本来他对这些是嗤之以鼻的，但是现在却也神神叨叨地认为，那些梦好像越来越清晰，感觉越来越强烈。

这样下去……他回不来……

捂住脸，他抖动着自己的肩膀，第一次感觉到恐慌。白天的时候人声鼎沸，四周围都是人，还有忙不完的工作能让他从这件事上转移下目光，但是夜晚……

他可不能垮，可不能……十步以外是熟睡的女儿，十五外是两位老人，隔壁城市住着自己的老母亲和那些亲戚，隔着一个省有他的妻子，办公室，同事，项目，学校……可不能垮，可不能……

“！”好险好险，刚刚差点睡着了，他摇摇晃晃地起身——记得女儿似乎也有带些咖啡回来，她不会喝了，自己拿来泡点吧？

滴答，滴答，滴答……感觉电视机里的节目都已经失去了意义，没有了声音，他只是在等，等太阳升起来，等那个看上去很有感希望的早晨。

“咦，爸？你怎么在这里睡？”

谁……谁的声音？好熟悉。

“……，……，……？”

你在说什么？动不了……好累，不想起来，不想了……累了。睡吧。

被人用被子裹住，撑了两天的他还是进入了梦乡。

“唰——”

“咚咚咚咚……”

“哗啦哗啦——”

什么声音！好近！难道？

脚踢了一下，他猛地睁开眼睛，立刻觉得心脏非常不舒服。抓着胸.前的衣服，他环视一周，这是白天时的自己家。

他睡着了？睡了多久？刚刚那是什么声音？

那些将他吵醒的声音还在继续，坐起来，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厨房门旁。

“咦？张老师？起了？”是家里请的阿姨在做饭。

他……没做梦？离开厨房，他看到老丈人就坐在常坐的位置在看书，一切都和平时一样，现在是上午十点五十分。

居然没做梦？他这是好转了吗？拖着步伐慢慢走着，他没有什么饥饿感现在想做的就是去洗个澡。

女儿的门锁着，看样子她很可能还在睡。可是他又依稀记得似乎在睡着时听到过女儿的声音，这家伙是出来吃了东西，又走回房间睡觉吗？

他突然羡慕起自己的女儿来……想睡就睡的人生，比起他这种想睡不敢睡的好太多了。

因为好好睡了一觉的缘故，洗完澡后他重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发出的活力，伸展自己的身体，换上衣服的他打算先吃点饭，就出门工作。

饭菜已经准备好了，他分出一些吃好后，和老丈人打了个招呼，出门去了。

白天给他的感觉太好了，至少比夜晚好得多，他又得到了十个小时左右的喘息时间，从夜晚中逃避开来。

但是再怎么逃避，夜晚都会来临，这个时候就不是继续好面子的时候了。带着谜一样的心虚感，他偷偷预约了心理医生，决定去需求帮助。

事实证明，想自己熬过去是不太可能的事了，所以什么都好，只要能让他好过一些，他都要去试试。突然这个平时有点固执和老土的人，干了这么一件（对于他来说）新鲜又大胆的事，去看心理医生。

“好，大概的情况我知道了。”对面的医生带着眼镜，头发梳得整整齐齐，身上是很常见的医生制服，看上去挺专业的，让精神紧绷的他慢慢放松下来，“你经常梦见自己成为一名军人，带着部下在雪地里行军是吗？”

“对，一开始只是一名年轻女性，后来梦见一个村子，村子又没了，然后加多了一个小男孩，三个人在下雪的森林里面行走。”

“嗯……”医生用笔慢慢敲打着桌面，他思考了一下，说：“我可能要问些和梦没什么关系的问题，但是为了达到好的治疗效果，我希望你能配合，可是吗？”

面对提问的时候，每个人心里多少会有种抵触的情绪，但是……他点点头。

“那么第一个问题，你家里现在是几口人？”

“一家三口，加上两名老人。”

医生一边听，一边记录着：“孩子多大了？”

“刚大学毕业。”

“是……女孩？”

他有点惊讶，说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“瞎猜的，不要介意。下个问题，可能有点涉及隐私了，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说——你和你的妻子关系怎么样？”

他愣了一下，脑内开始回想自己和妻子平时的相处：“有时候会吵架……但是大多数时间挺和睦的吧？”

“那和你的女儿呢？”

“也不错。”

医生低着头，一行行写完，然后他抬头时眼镜一闪：“嗯，这样不行，你说的不够仔细……要不这样，我换种问法：你觉得你的妻子，你的女儿，怎么样？”

“怎么样？”他有带你不知所措，问道：“什么叫做怎么样？”

医生摊开双手，右手别着那只金边黑底的钢笔，在他面前慢慢晃着说：“就是对她满意的地方，还有不满意的地方，都说说看。”他注意到自己的患者面露难色，轻松地说：“没关系的，你就当我是一个普通的倾诉对象，你猜我为什么要记录呢？因为我的患者太多了，所以他们说完后我多数都会不记得，好好记录的话，下次见面看一遍才能想起来。”

这样……虽然心里不是很信这套说辞，但是他觉得那种不愉快的感觉少了一些：“我的妻子怎么样……我的妻子其实是个好妻子……”

对啊，她是个好妻子，即使会争吵，但是他知道的，自己能娶到她算是幸运的了。但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，有时候她身上的那些优点又有点点让他不安……

妻子很聪明，她是个博士，性格也坚强，做事情有条理，几十年来将家里管得仅仅有条……出国后变得更加好相处了，而且和女儿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少了很多，两人经常一起出去逛逛，看上去感情好了很多。

但是妻子也是有缺点的，不知道这些缺点在别人眼里算不算是缺点，但是在他眼里，是的。妻子不够顾家，他是个传统的男人，自然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个温柔顾家的人，但是妻子不是。

并不是说她不擅长持家……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她不够温柔体贴……甚至觉得她说起话来颐气指使地，让他觉得恼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