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联系不上你。”梁启朝没什么表情，他托起文千千的手，将那个东西重新贴好，然后拉着她就往外走。
文千千被拉着，不得不加快脚步。走了一段路，她只能小声说：“对不起。”
目的地是地下隔离区，文千千楞了一下，心想，怎么突然带她来这里？
这里已经不是当时那种混乱的状态了，隔离室被很好的打扫过，曾经在中间的那个机器已被请走，墙上的那些鞭痕也被处理过，重新贴了新的墙纸和瓷片，看上去和自己刚住进这里的时候没什么差别。
“梁教授？”文千千疑惑地叫住对方，难道……难道！“实、实验……”
“不，你想多了。”果断否决文千千的猜测，梁启朝说：“我说过，不会继续就不会继续，带你下来是想你在下面住一段时间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没必要特意下来住吧？
梁启朝看了她一眼，说：“我要出一趟远门。”
额，所以呢？文千千摊手：“为啥？你出远门和我下来住的必要联系是？”
梁启朝先是避开了文千千的视线，但是对方不依不然的就是要往他的视野里窜，所以他只能解释道：“我不在，瓦尔基里最近也不在研究所过夜，所以你晚上在这里比较好。”
也就是比较利于保护的意思吗？文千千这样想，但是……“但是我在上面也不会有什么事呀，而且在下面呆很不方便不是吗？要找人也很不方便……”
“不，你待在下面比较好。”梁启朝举起手示意她不要再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结了。
这样……那就这样吧。文千千坐到那张床上，揪着床单边缘，沉默了一会儿，眼前这个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。难不成还有什么事要说吗？她抬头看到梁启朝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事情，想得很入神。
“对了，教授，那我白天能上去吗？”对哦，他也只说了自己晚上住在下面，可没有说白天怎么样呢。
梁启朝从沉思中被惊醒，说：“你白天就跟着瓦尔基里，如果他不在研究所又不方便带你出去的话，你就到下面来，在他的办公室也有专门的入口，不要从之前我带你进来的那个入口进出，那边我封死了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说完，文千千看那人好像又站在那开始考虑问题，她也不去打扰，他什么时候想完了，就会和自己说话或者直接离开吧。脱了鞋子爬上.床开始对床上的用具一一嗅味道——感觉都是新的，有股柔顺剂的味道，估计是早就决定要自己在下面住一段时间，所以直接换了新的？那旧的那些呢？拿去洗了吗？
确认这张床适宜睡眠，文千千将被子掀开，枕头摆到自己喜欢的位置，盘着腿坐在那开始观察站在不远处想问题的梁启朝。既然现在“思考的氛围”这么浓重，那自己也来思考一下吧。
用手无意识地掰弄自己的脚趾头，文千千也开始思考一些问题。
首先——她看着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显得有点忧心忡忡的梁启朝——梁教授怎么了呢？他从来没有表现得这么……忧虑？明明在海奇的时候，还有从海奇回来的路上，感觉上他还挺正常，说话时不时会带点刺，但总体能感觉到是比较轻松愉快的。
在短短一个天内，发生什么了吗？和那个出远门有关系？看来他要去的地方估计真的很远，至少比海奇要远，都不能带上她了。
或者距离不是问题，出行的内容才是问题，是什么重大的工作？她文千千不能同行的工作……会有危险吗？
下意识揪紧了被子，又放松：想多了吧文千千，说不定只是自己不能应对的工作，在海奇参加舞会的那种程度自己都那么紧张了，这次梁启朝出差估计比那个舞会还要难。
会带上谁同行？桃子还是希娜？反正不会离开那间办公室的人，毕竟全研究所的社交型人精都聚集在那里了。
想到这里，文千千报紧了自己的膝盖，有点自弃。明明自己才是助理，但是社交不拿手，要是武力上当保镖……也不行，自己控制不好自己的能力。所以她才会被他嘲讽为产能最低的员工吧，到底有什么意义嘛，除开那个根本等于没有的能力，自己到底有什么意义……想找到自己在这里的意义，或者用途……什么都好……
想变得有用。
“喂，你在想什么？”本来在那边站着的梁启朝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，就站在床边，文千千听到声音的时候，抬头就被吓了一跳。
额，怎么梁启朝看上去好像非常不愉快的样子？坐直身子，文千千看着对方拧着的眉头，想。
“你在想些什么？空气里的沉重感都要让我窒息了。”梁启朝拧着眉头，说道，“别想那么多，自己钻牛角尖。”
窒息……有这么夸张吗？文千千心想：这种夸张的形容方式真不适合梁启朝，他明明不是会这样说话的人。不过，似乎是安慰她的意思吗？文千千笑了起来。
梁启朝表情缓和不少，他往外走了一步，然后又回过头，看上就有些纠结。在文千千不明所以地表情中，他纠结了十多秒，最后走回床边并且坐了下来。
嗯？文千千立刻换成跪坐的姿势，她感觉对方似乎下定决心要说点什么重要的话，所以身体调节到了认真模式。
“文千千……”
“在！”
掏掏被震得发痒的耳廓，梁启朝摆手道：“你不要这么紧张，没必要。”
“哦。”文千千屁.股一偏，从小腿上挪到床上，改成侧坐的姿势。
“咳咳，是关于你的能力的事情，我认为有必要和你说一下……”梁启朝捂住嘴，看上去他自己似乎也正在找合适的措辞，并且非常不肯定。
我的能力？文千千举起手，立刻将自己的手掌变透明：“最近可以这样了！如果再努力一点……”
按下决心要来点突破的手，梁启朝破天荒地非常有耐性——估计最近文千千太乖，乖到有点讨人喜欢了，他按下那只手说：“不，我说的不是透明化这个事情。”
那是什么？注意力一分散，自己的手又立刻显形了。
“我和你提过吧，你的能力可能不仅仅是透明着一点，而是范围更广，意义更加多的力量。”
回忆了一下梁启朝在实验期间和自己说过的话，文千千点点头说：“我有印象，你说是‘控制’，而不是单纯的透明。”
“对的，就是这个控制的问题……”梁启朝还是有点犹豫，要是将那件事说出来，文千千这家伙会不会……突然心理膨胀，他可不想看到这种类型的文千千，特别、特别的烦！比起眼睛闪闪发光，要求自己做点什么的时候，还要烦！
“你继续。”文千千凑过来，开始使用他刚刚才想到的眼神攻击，催促他说快一点。
叹了口气，梁启朝伸手遮住对方的眼睛，文千千身体向上弹了一下，似乎被吓到了，但是梁启朝说了一声：“别动”后，她又安分下来，仍由他的手停在脸上。
“你的眼睛……不，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眼睛了，这种感觉越来越强，不需要直视双眼……气味也好，气氛也好，你其实比刚来这里的时候要强得多。”梁启朝摇摇头，将手放下，“虽然和透明化不一样，但是本质是相通的，也是‘控制’”
是更加可怕的控制，如果她这种能力越来越强，到以后……梁启朝突然心里发毛，但也隐隐透出一股兴奋感，这和童话里面描述过的海妖是多么的相像，也是多么的可怕。不，自己已经放弃继续研究她了，别想太多。
“是什么？”文千千瞪着自己的眼睛，看向梁启朝，然后看到他在接触了自己目光几秒后，又偏开了眼睛，心中一突——对，刚刚他不是说我的眼睛什么的……想着她就自己闭上了双眼，追问道：“到底是什么？”
黑暗中，感觉对方的手似乎搁在自己的肩膀上，梁启朝在身边说：“你是不是觉得特别不安和害怕？”
……？
“有，有一点……”总觉得是什么不太好的能力，要不梁启朝在说的时候怎么会有那种不愉快甚至有点惧怕的表情。
“文千千，我估计能理解为什么你总是动不动就敏.感，又容易想多。曾经，你就是那种对别人的情绪变化非常敏.感的人吧。”
是这样……没错。文千千点点头，她确实比较能看懂别人的情绪，特别是不愉快的情绪，所以渐渐的她和陌生人说话变得小心起来，然后慢慢慢慢，就不怎么爱和别人交流了。
“那，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下任意一种情况：第一，心情不好的时候，本来自己没怎么表象出来，可是自己旁边的人也跟着情绪低落；第二，愉快的时候，感觉周围的人似乎很喜欢和自己说话；第三……自己喜欢的人，也会喜欢自己。”
“！”文千千想了想，不知为什么……她突然下意识觉得恐慌，要是确认了什么，有什么自己感觉不错的事情就要……就要变得面目全非了！
“别怕……”梁启朝不知是庆幸自己看不到为了这种力量沾沾自喜的臭屁小姑娘，还是宁愿看到沾沾自喜的文千千而不是被吓到畏手畏脚的她，“你别害怕，仔细想想看。”
“还……还好吧……”一下子要她做出回忆，文千千觉得各种与人相处的画面涌出来，变得破碎化，拥挤地堵在脑袋里。
梁启朝想了想，他换了种说法，虽然这种说法估计……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发展不利，但是最好还是牺牲他吧。“文千千，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？比起以前。”
“额，还好，比以前好相处。”的确是好相处很多，以前自己什么要求都不敢提，要么就是要趁着吵架胆子肥的时候提，哪像现在，不说有求必应，但是从自己越说越溜的嘴.巴来看，梁启朝这个人对于她的意义已经从“自私冷酷说不通的上司兼变.态研究者”向“朋友、长辈”这个范围靠近了。
“但是，我不是个好相处的人。在我看来，你和王亚都是我的学生兼部下，顶多你还多了一项功能，在个性上你们两个有巨大的差异，可以人际交流模式却出奇的一致。可是，与我相处的三年的王亚，和只和我相处了几个月的你，你可以自己对比一下。”
“可是，丫丫他本来就是很腼腆的人……”
“那他和瓦尔基里相处的时候呢？”
“那、那是因为他挺崇拜你的，所以……”
“这是一回事，但是亲不亲近又是一回事吧？”
文千千睁开眼睛，急急地说：“或许，因为我是女生，比较擅长撒娇或者说好话，所以……”
然后她表情暗了下去，梁启朝一脸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说：“你在逗我笑吗？”
自己有向梁启朝撒娇或者说好话吗？很少很少，少到自己一只手也能数过来。“所以你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嘛。”她低头弄着自己的手指。
“从前我就发现了，但是没有和你说过。文千千你，能控制别人的情绪。”
“咦？”
“嗯。”
“咦？”文千千瞪大眼，这种……这种已经不是现实能理解的东西了！已经超现实了！
“嗯，没错的，在你旁边呆着的人，容易被你的情绪带动，我早就察觉到了。”
“可是、但是、可是、但是……”文千千手舞足蹈的，最后突然停住，说：“证据呢？证据！”
“你这种被指做凶手时的台词是怎么回事？”梁启朝一脸无奈，他伸手将文千千的眼镜给取了下来，顺便拨开对方下意识遮挡眼睛的手，说：“遮什么，你的眼睛我早就看过很多遍了，根本不是什么秘密。”
“！”看、看过很多遍……可怕！
“……你又想岔了吧！我在疑惑自己怎么变得情绪化的时候，就经常盯着你的眼睛做实验而已。”梁启朝放好手里的眼镜，“第一次吵架的时候开始，我就觉得很不对劲，明明自己并不是喜欢争吵的人，就算很不愉快也只会选择避开。可是那天晚上却像点炸的油桶一样根本停不下来，还差点伸手打人，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。”
文千千指指彼此，愣愣地说：“你的意思是，我把你……？”是她煽动了气氛，所以梁启朝中招后憋不住，就真的和自己吵了一架？原来是她的过错吗？“喂，你不会想甩锅给我吧？”
梁启朝皱起眉头：“我可是仔细观察了很久，才得出这个结论的，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吗？”
文千千松开叉腰的双手，坐了回去。
“自从那次吵完后，我就刻意的注视你的眼睛。”
[看着我]
确实……有时候自己想避开的时候，梁启朝都会冷冰冰开口地让她看着他的眼睛。
“还有在兔子舞步里面，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一接触就知道那是你吗，明明外表上什么相似的特征都没有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气息太像了，本来我也不是对人的气息这么敏感的人，但是自从那次‘交流’后，我就对你的存在非常敏感，一靠近就能发现，包括在百货商场找到你的时候，也是靠着这种所谓的‘直觉’，发现你躲在那杂物后面。”
“不是啊！”文千千突然说，“一开始我还在前台呆着的时候，你也能发觉我在那里坐着，明明别人都不能发觉的！”
梁启朝突然偏过头模棱两可地说：“那是因为别的原因。”
“什么原因？说来听听？”文千千又撑起自己，凑过去追问。
“那是我自己的问题，和你的能力没有关系，不要岔开话题！”梁启朝转回来。
“哼……”
“还有，你倒在中庭的那个时候，也是。”
“如何？”是流鼻血的那次吧。“瓦尔不是说你只是上去碰碰运气吗？”
“没错，是碰碰运气，但是在碰运气之前，我就觉得非常的不舒服，”梁启朝紧盯着文千千，盯到她双眼都开始有点飘忽了起来，“非常的着急，只觉得你又要出事，所以要快点找到才行。”
他竖起两只手的食指，晃动着右边的说：“假设这是你，”然后他勾动着“文千千”接着说：“你就像一个发信器一样，不断的在发射信号，而我，被你改造成了能接收这一频率的收信器。所以在那个时候，你求救的信号就被我‘接收’到了，明白吗？
本来这种感觉没有这么强烈，只有我看着你的眼睛的时候有，但是慢慢的，待在身边也能有反应，到现在，就算不在身边……就像那天一样，明明在地下的我也能感觉到你非常的不愉快。说是碰运气，不如说，是你的‘信号’把我给召过去的，只不过我将那个理解成运气好在中庭花园看到了你。”
这样解释了一番，再加上刚刚关于关系变好的那番话……文千千想了想，突然脸色变得惨白。
总能第一时间赶过来……关系变好了……好相处……
胃里感受到一阵翻腾。
【作者题外话】：其实，就相当于梁启朝被标记了，而且在标记的状态下越相处就会越要好，那么我们来猜猜，和文千千要好的人中，有多少被标记了呢？还是说，全部？真是社交生活大败走啊，千千。（突然心疼）